多虧了睡魔的及時補丁，不然這次入夢怕是除了自由落體之外什麽都感受不到。

最後這一關是無比熟悉的場景。

這是十幾年前的紐約。

阿瓦達沈默的看著不遠處那兩棟高聳入雲讓無數人引以為傲的標志性建築，沒人能比她對這裏更加熟悉。

不遠處傳來落地的響動，穿著短袖T恤的青年看上去身材棒級了，可惜他的姑娘沒心情欣賞。

2001年9月11日

沈默的看著不遠處店鋪門口銀色的鐘表，那是在十幾年後很少見的老式掛鐘，不斷發出指針跳動的機械聲，和她對視的餐廳胖老板友好的給了她一個微笑，她也盡量扯出一個微笑作為回應，只不過笑容實在牽強，一點都不好看。

身後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還有等急了的司機嘟囔著的謾罵，傑森瞪著那些探頭出來的司機，對比一下雙方體型，那些原本清晰的謾罵聲瞬間清掃一空。

“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傑森把小姑娘拉到一邊的人行道上，發現她還在楞神，擔憂不已的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充滿金錢和資本氣息的兩座金融中心大樓。

沒錯，這都是假的。

阿瓦達不斷重覆著默念這句話，理智層面她當然認同傑森，但當你轉頭看到街道上這些無比真實的人和物，你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尤其是你根本什麽都做不了，正因為這裏都是假的，所以你無法救下任何一個人！

人行道上行人來來往往，他們身邊不斷有穿著正裝的精英人士夾著公文包來來往往，他們的穿著、手機、甚至習慣都是十幾年前的樣式，甚至有路人在跟他們打招呼。

這一切太真實了……

手心被另一只大手抓起、捂熱，阿瓦達第一次發現從對方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暖氣息竟然不足以溫暖傷口被撕裂的疼痛。

眼前這幅人來人往的熱鬧和樂場景越是安寧，就越能讓人難受。

“他們快要沒時間了。”阿瓦達像是在喃喃自語，也像是在跟身邊的青年說話，“我記得住這些人中的一部分，我記得剛剛跟我打招呼的那位餐廳老板，聽說他家的飯菜很好吃，而且老板偶爾會救濟那些流浪漢，他是個好人；還有剛剛灰色西裝一邊打電話一邊夾著公文包從我們身邊走過去的那個，他是個普通職員，沒什麽出彩之處，但幾分鐘之後他會因為保護一個落單的小孩子被水泥塊砸中；還有……”

阿瓦達的臉色愈發難看，眼神空洞像是徹底陷入某種糟糕的回憶，傑森不得不出聲打斷。

她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對！

傑森目光微沈，911對阿瓦達殘留的影響比他或者阿諾德想象中的都要大。

可能是心情反應到身體上，傑森握住的那只小手愈發趨近於她本體鋼鐵的冰涼，高個子的強壯青年可沒有他養父哥譚小王子那一面，平時插科打諢也就算了，偏偏當小姑娘是真的傷心的時候選了一個特別直男的安慰方式。

——他給了阿瓦達一個擁抱，考慮到他家姑娘的自身堅硬程度，他並沒有收斂力氣，而是仿佛要把銀發姑娘揉進自己身體裏。

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

“我沒事。”阿瓦達的臉整個悶進傑森的懷裏，聲音被悶的有點失真，“我還記得這裏不是現實，當時的我可沒辦法從現在這個視角看東西，也沒辦法靈活行動。”

她試圖用輕松活潑的語氣，聽上去像是要表達自己很堅強，但效果不太好，傑森光是從緊緊環住自己腰際那不自覺收緊的雙臂就知道她的心情絕對還是很糟糕。

“你不會再什麽都做不了了，我們在哥譚已經除掉不少害蟲，還有家裏的那些特殊‘小寵物們’，你做的很好，等出去之後跟我回哥譚吧，我陪你端掉整個阿卡姆怎麽樣？你很快就能完成哥譚交給你的任務。”大手粗.暴的在她頭頂上揉了兩把。

這可不只是一句安慰，紅頭罩說出口的話從來都說話算話，即便冒著被老蝙蝠做成表的危險那又怎麽樣？總歸這又不是什麽壞事，又能一勞永逸，他當然要配合自己的小姑娘。

阿瓦達擡頭、踮腳尖、迅速在青年頭頂印下一個吻，她擡頭看著人對方那雙宛如一脈相承的藍眼睛，那和布魯斯或多情或理智的兩種狀態都不同，比蝙蝠俠多了一段年輕人的沖動和暴躁表象下難掩的細膩。

“我暫時不回哥譚，陪海拉四處走走，可能還要陪她去外星來場旅游，誰知道呢……不過我不會讓你為難，我大概能猜到蝙蝠俠的想法，無非是擔心我變成‘阿卡姆的監獄長’，大不了等搞定了那幫神經病，然後把飼養他們的任務交給蝙蝠俠。”

阿瓦達覺得無所謂，雖然她能理解也尊重蝙蝠俠的那些原則，但她是真的不覺得自己會因為看管一群神經病就被他們同化成神經病。

要不是哥譚的委托，她甚至絕對不會願意去做這件事，畢竟誰沒事閑的願意飼養一群不好看又不可愛的神經病呢？

“說的真準，看來你也都清楚了老蝙蝠的那些條條框框，前兩天在覆仇者聯盟的時候剛跟我說過他的擔憂。”雖然嘴上嫌棄的樣子，但阿瓦達卻能準確的分辨出即便理念不合，傑森對蝙蝠俠依舊存在的尊敬。

說完蝙蝠俠，傑森看了一眼天上已經依稀可見從遠處靠近的飛機，不動聲色的帶著阿瓦達調整一個角度，“你可真貼心，親愛的女朋友，不論你做什麽都不會讓我為難，反正我已經夠讓老蝙蝠頭疼的了，我在哥譚可沒少殺人。”尤其是你失蹤的那幾天，天知道他殺了多少個不長眼睛的家夥！

阿瓦達一瞬間像是炸毛的小貓，或者家裏那只圓滾滾卻敢跟小醜搶床位的小倉鼠，眼睛瞪圓，明顯是受到了驚嚇，“誰是你女朋友？我們不是說好了你重新表白一次？這樣可不行，想要蒙混過關可沒門，我判定你不過關。”

“真是毫不留情。”傑森的嘟囔和劇烈的爆.炸幾乎同一時間發生，某一瞬間阿瓦達腦子裏一片空白，明明沒有任何東西打到身上，只有身後虛幻的聲音，她卻覺得自己眼前仿佛能看到身後那滾滾濃煙和一片狼藉。

傑森死死按住她，但阿瓦達依舊能看見身邊四處逃竄尖叫的人群，但剛剛還真實無比的地方現在一瞬間變得仿佛和她所在的是兩個世界，四散飛揚的塵土打不到她身上，就連周圍的人都像是看不到這裏還有兩個安靜站著的人。

半晌無言。

傑森的方向正對著世貿大廈，一切在他眼前展現的一清二楚，火光映在他的眼底，周圍混亂的仿佛置身於大型VR游戲現場，不同的是根據阿瓦達的記憶，這裏的每個人都是真實的，就連他們的行為表情都和事實中的一模一樣。

這是一部紀錄片。

他估計著大廈被撞擊到倒塌的時間，眼睜睜的看著因為一部分人不緊不慢而導致另一些原本可以安全逃出來的人永遠被壓在廢墟之下，大概明白了阿瓦達當初不能動時候一部分的無力和痛苦。

大概相當於小醜說酒店被安裝了炸.彈，明明有撤離時間，結果一群傻逼覺得根本不會發生什麽大事而死活不離開。

直到兩座大廈終於再也挺不住，倒塌只在一瞬間，但誰都知道樓裏面有多少來不及撤離的人，幾十萬噸倒塌帶來的風和震動掀起了爆.炸的灰燼，目力所及很快變成一片白茫茫，空氣中是大快打快的煙塵。

阿瓦達情緒穩定下來，從傑森懷裏抽離，不去看周圍那些幸存者或呆滯或悲痛的表情，她只看向更遠處的白霧，情緒被盡量壓縮，怒火被壓到心底。

她的聲音帶著習慣性的柔和，但特意放慢放低了語速，那讓人聽起來有點滲人：“你真的惹怒我了。”

聲音輕到就連身邊的傑森都沒有聽到，但除了怒火之外她並沒有失去理智的參合到眼前這幅場景中的意思。

不管怎麽說，這讓傑森松了口氣。

那個把他們送進幻境裏的人的目的應該就是想讓他們忍不住去插手，雖然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麽，但總歸不會有什麽好後果。

“對了，我還沒有問你什麽在大都會？”阿瓦達臉上一切正常，恍然大悟的想到一個關鍵問題，伴隨著身邊的尖叫和各種爆.炸聲，這個問題簡直有毒！

“……”傑森可疑的停頓了片刻，然後若無其事，“哦，我來抓捕一個剛剛從哥譚逃到大都會的家夥。”

事實上他是聽說和阿瓦達年齡差不多大，至少外表年齡差不多大的渡鴉休假到大都會，正好離得近也就過來問問這個年齡的女孩子都喜歡些什麽。

結果人還沒找到，先在西城區栽了跟頭。

小姑娘瞅他的目光充滿了不相信，但也沒拆臺，算是暫時接受這種說法，但心裏想的是她現在看傑森竟然越來越順眼，尤其是一些細節，竟然能看出幾分可愛？

阿瓦達覺得自己大概是眼睛出了點毛病，或者也有可能是腦子。

睡魔可沒打算停止作妖，他的目的是把這兩人徹底困在睡夢裏，要做到這一點必須讓他們參與到自己編織的幻境裏，所以他選擇最痛苦的回憶。

這次失敗了也沒關系，那個男人可用的痛苦回憶實在是不少。

很顯然他不知道一句話叫做no zuo no die：）

一片荒涼的草地，遠處有個倉庫模樣的建築物，和空氣渾濁的大城市不同，這裏四周充滿草木氣息。

阿瓦達對這裏不熟，她好奇的看向不遠處唯一的建築物，從身邊的人身上猛然傳出來的濃郁戾氣卻讓她停止往前走的腳步。

“你知道是誰編織的幻境嗎？”傑森的語氣充滿戾氣，阿瓦達一點都不害怕，但她知道睡魔這回是真的死定了。

“睡魔，地獄跑出來的大惡魔。”

天知道原本她只打算等抓住之後揍那家夥一頓的，最為剛剛激怒她的教訓。

傑森：“那我也揍他一頓好了。”他大步往前走，很快就走到倉庫門口，站在這能聽見裏面有很恐怖的聲音——什麽東西狠狠打在肉上的聲音，以及少年痛苦的悶哼聲。

那屬於傑森，阿瓦達不會聽錯。

作者有話要說：  睡魔死定了，他這是把自己的棺材板都要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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